顏笙既是金蟬派的掌門，同時身兼鶴沖派的管理之位，修習鶴沖派的身法加以輔助，力量不輸常人，說著便掙紮出陸析的束縛。

陸析依舊合著雙目，沒有因為顏笙的掙脫而產生絲毫慌亂，“那我偏要強求這棵芳草呢。”

顏笙對執迷不悟的陸析無可奈何，提醒道：

“就算她不太喜歡你？”

“就算她紅杏出墻？”

“這些你都不介意？”

這話說鋒利得一刀比一刀戳心窩，顏笙說這話也不是單純因為嫉妒而誹謗詆毀。

三境之內的幻象皆根據入境者意識的回憶所化，在這個幻境裏發生的一切，都是陸析眼中的世界衍生出的故事。

也就是說平行世界裏，陸析眼中深愛的那個女子，並不能讓他感受到太多愛意，且身邊的確圍繞著除他以外的男子，所以他才會創設出被貶入冷宮的劇情。

陸析落寞地搖搖頭，擡起眼皮觀察顏笙的反應。

顏笙微微垂頭沈思，久久不發一言，正是陸析預料之中的反應。

陸析意識稍微清明些時，就已經識破顏笙的身份。

他體內累積的修為能夠使他感知到幻影黃衣顏笙的修為，以及方才扮成黃衣顏笙餵他服毒的人的修為，可他探知不到身旁女子的修為，所以她只能是原先的那個顏笙。

陸析現在清楚女子不是賈菀而是上神顏笙，也是顏笙是地界裏“等他救”的女子。

他松了一口氣，看來他不必對分數錙銖必較，省去不少壓力。而且他也不必再煩惱飛升後該如何斬斷兩人之間的姻緣。

不光不想斬姻緣，更想悉心維護。

不過眼前的顏笙和在魔界小木屋離卑微祈求他的女子迥然不同，這令他心聲疑惑。她好像在一夕之間不光他，連她自己都忘記了。

總不當時也被奸詐的獄卒灌下了忘夢湯？或者說她的失憶另有原因，甚至可能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曾失憶。

陸析臉上浮現自責慚愧的神色，若沒有小木屋那一出，她也許就不會失憶。

陸析有一個壞習慣，一遇到事總喜歡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，說好聽的這是十世善人的本性，說不好聽的，有些愚蠢的善良。

短短幾次相處後，顏笙也能看穿陸析善於攬責的壞毛病，她的思緒還停留在與陸析說著紅杏出墻的事，輕聲安慰道：“不是你的問題。你是個好人，若是願意，飛升禮過後可以來我的神殿報道。”

“是上神？您回來了？”陸析故作驚訝。

顏笙沒有察覺出陸析的拙劣的演技，她早就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粉紅光暈迷了眼，溫柔地點點頭，“所以，你可願意拜到我的門下？神殿雖小，但是事務繁多，並不輕松。”

“樂意至極。”陸析難掩欣喜，想也沒想就急忙回答，生怕顏笙轉眼後悔。

和傾慕的女子在一個屋檐下共事，每日朝夕相對，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好的事。雖則顏笙方才拒絕過他，勸他 ‘天涯何處無芳草’，但也不是完全絕了他的機會。

顏笙若知道陸析以為自己方才是拒絕他的意思，恐怕腸子都要悔青。而且，她邀約的用意，是想將陸析放到她身邊文火慢燉，慢慢撬開他的心扉，把自己一點一點填進去。

兩個人各懷心思，卻達成了兩人都滿意的共識。

這一世的陸析喜形於色，做事直來直往，一點也不偽裝自己的情緒，可是他仍留有上一世的謹慎，隨後疑惑道：“接下來，還有一門考核。”

顏笙是天勤境的主審，就算陸析所有考核都拿的是最差的丁等，若她願意多說一句，陸析也能獲準飛升。

這話她不想對陸析說，她以為自己在陸析眼裏還是只負責打分的豌豆精賈菀，

她模仿賈菀的口氣認真釋疑：“沒有了。有一群妖物混入天勤境，趁機奪取凡人的修為。為保障凡人的安慰，最後一項考核取消了，至此天勤境只有貪嗔兩試煉。”

天勤境的嗔境漸漸消散成一片空白，他們兩人出來時，見到所有修士們所處的貪境與嗔境都逐漸消退，只有門口標記為癡境的洞口瑩瑩發亮。

柳初薔不斷從癡境裏扶出遍體鱗傷的修士，竇不遲坐在洞門外替傷患臨時包紮傷口，賈菀的鼻子插著兩節蔥段，負責接引包紮好的修士們到清口直斷門的小船。

“盧公子，怎麽還不上船。”賈菀伸手指著船頭，“等人到齊就要開往雲英閣，可以在那裏等待放榜。雲英閣裏什麽都有，什麽雙陸、麻將、沙茶醬，還有好多凡間的宮廷茶點，比如豌豆黃、五仁月餅....”

賈菀滔滔不絕地介紹著天上光景，帶著濃重的鼻音。陸析這時才確定此女才是真正的賈菀，視線落到上下微微搖擺的兩根蔥時，不覺滿懷歉意。

臨上船時，陸析回望顏笙一眼，見她毅然決然地走入癡境。他問賈菀：“賈菀仙子，可知癡境裏到底發生何事？”

聽到陸析喚賈菀兩字，賈菀心下了然，原來陸析已經拆穿顏笙的謊言，索性也決定不再隱瞞。

賈菀看顏笙走進去了，手捂著嘴湊到陸析耳邊：“聽說是一群螳螂精從一開始盜取凡修的身份混進來，偷凡修的修為。若是修仙的還好，可他們是修魔的。”

陸析這時覺察身子高的優勢，站在船側的臺階上，一眼望去船上休息的人，一百名修士現在剩下一半不到，也就是說至少一半修士都是螳螂精所化。

“既然如此，為何到最後一局才發現。之前將符合條件的我拒之境外，卻把妖物放了進去。”陸析有點惱怒天勤境的疏忽，饒是知道顏笙是天勤境的負責人，仍怒火難消。

賈菀解釋道：“您消消氣。這是天界內部有人暗中作梗，在妖物身上加諸難以辯識的障眼法。門口這幾個守衛可是天界眼力最好的神仙，看得眼棱發青都辨認不出。”

陸析瞅著守衛的青腫的眼睛，低頭看看自己的拳頭，氣勢弱了幾分，緩聲道：“這麽說，是有人蓄意針對你師父？她會有危險嗎？”

賈菀眼珠骨碌一轉，一心想著撮合師父師娘破鏡重圓，誇張道：“是是是。我師父她此行可危險呢。你知道我師父是練金蟬功的。蟬最怕什麽？”

“黑噬蟲？”陸析想到地界小木屋裏，顏笙被黑噬蟲的劇毒所傷，難道癡境裏有黑噬蟲。

“當然是螳螂！螳螂捕蟬啊。這些妖怪可是螳螂精。”說著賈菀的眼角硬擠出幾滴淚，“師父她為救蒼生，不惜只身犯險。”

賈菀手帕紙擋在臉前，突然話鋒一轉：“但你放心，師父她老人家法力高強，尋常人奈何不了她的......”她剛要拍拍陸析的胳膊，發現只拍到空氣。

“陸析呢？”賈菀詢問正要開船的柳初薔。

柳初薔少見多怪地說一句：“不是你讓他進去的嗎？”

“完了。師傅要知道的話，我.......”賈菀趕忙下行，後衣領被柳初薔提了起來。她不禁有些憤懣，初到金蟬派時，柳初薔還對她有些敬意，現在愈發僭越了。

她被柳初薔提上小船，擺在一張小茶桌前，方才她對陸析說的那些點心，全都在桌面上擺著，除了豌豆黃。

“師弟什麽時候有了順風耳？”賈菀狐疑地問道。

“沒什麽。”柳初薔臉龐淡紅，眼側到一邊，“師姐沒有什麽事的話，我先去找船頭幫竇上神一起掌舵了。”

賈菀被傳染了害羞，紅著臉點頭“嗯”一聲，看著柳初薔漸漸走遠。

忽而，她才想起來陸析還留在天勤境裏，扒著船沿向後望去，天勤境已經縮成一個可望而不及的小點。

陸析他應該不至於會死吧？要不一會下船，先去彼岸司那邊蹲點？

千裏之外的天勤境癡境裏，陸析走到一片熱鬧非凡的街道，四處張燈結彩，地上都是成親時滿街潑灑的紅紙。

街道上走著身材高挑而頎長的行人，仔細一看他們得臉，皆是瞪著一雙渾圓的眼睛，三角形的尖銳下巴。

陸析迷失方向時，正巧背部被輕輕觸碰，“郎君。是來尋笙笙的？”

是顏笙的聲音，卻又有點低沈，聽得陸析頭皮發麻，他回頭時，更是思維凝滯。

他見到一個頭戴紅花的——

五彩腰子。

五彩腰子和顏笙差不多高度，配色與顏笙的身上的衣料色彩一致，連她身上小裝飾的顏色都沒有漏掉。顏笙身材不算瘦小也不算粗壯，只是適當身形搭配一套臃腫繁瑣的外衣。誰知這螳螂精把她的形象概括成一塊凹凸有致的腰子。

五彩腰子心裏還沒有覺察陸析的眼底裏的異樣，以為是自己化形成功，陸析被它的“美貌”所折服才會呆楞住。

陸析憋住尷尬的笑意，盯著五彩腰子那雙大眼睛：“嗯。”

“郎君。小仙傾慕您許久了。不知道郎君可願意結為秦晉之好？”五彩腰子嬌羞而大膽地提問，用著與顏笙近似的聲線，若是忽略奇怪的面容，確實令陸析招架不住。

陸析委婉拒絕：“成親之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無聘無媒是私奔，還請仙子從長計議。”

“你這腐儒，都要升仙的人了還講人間的窮酸禮數。”後方傳來熟悉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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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感來自螳螂蝦有十六種視錐細胞，人類只有三種。這裏把螳螂也離譜腦洞一下，變成顏笙在它們眼裏是五顏六色的。

形象或許可以想成二胡卵子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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